白西瓜

和網友交換一些自己做食物的心得，網友戲說「謝謝你不取分文地教我」。
好奇之下，問他說如何能和人家交換心得又順便收錢。
他說可以在 Paypail 設個帳戶叫人家付學費。

原是玩笑式電郵間的對話，倒是鉤引起我一連串的連想：

.......
這個年頭會有人在網上看了你的貼文，學了自己想學的東西，然後老老實實地去繳費？
What if they don't pay?

有期待就會有失望。為了想望兩文渺茫的銀子，到頭來就會因為沒有收到錢而生起失望。可憐的是，人和人之間互動時可貴的那一點點人性的光明之美就會因而失落了。

什麼東西值得這麼樣地付錢去學？
任何良饌美食，說得難聽一點，到頭來仍免不了是一垞臭屎。

轉念至此，不由地想起一個每次念起就忍不住震動的故事 -- 說是故事，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。


小時，家住的衚衕裡有一家鄰居，父親是軍人 -- 那時的軍公教職人們的生活真的很清苦。
夏天別人家的父親下班買西瓜回家，這一家的小孩們都只有站在門口看別人吃的份。
有一天不知怎的那家的媽媽打小孩，小孩邊哭邊說他們都沒有西瓜吃。哭著哭著，全家的小孩都一起跟著哭起來了。結果做母親的也關起門來和小孩哭做一團。
第二天，我放學回家要吃晚飯時，聽到鄰居孩子們高興地又叫又跳的喧鬧聲。跑出去看後才知道他們家那天也吃西瓜了。

六個小孩一字排開地蹲在家門口，大口大口地啃著他們母親買給他們吃的白西瓜 -- 那種沒甜味、沒人買的白西瓜。
那家孩子們興高彩烈的神彩我至今都無法忘懷，每個小孩的身上都好似發出光亮來般地讓人無法轉睛。
由於自己年紀小，當時不能太真切的體會出白西瓜裡所涵蘊的意義。所記得的僅只是，那天自己牽著弟妹們站在家門口，傻傻地以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吃白西瓜。


爾今自己也做父母了，也嚐到過羨慕的酸味，也曾試著在艱難裡轉圜一些銳利的稜角。每當我尋得一些突破，慶幸之餘總是試著讓自己想念起這白西瓜的故事。


很多時候，很多事物於我們而言，並不是真的那麼必要。
很多時候，只是好奇心激起了需求的幻象，進而為自己營造作出許多似是而非的理由，從而出現些許波折。

當一切營運都趨於平息、當需要轉成得著以後，我們會一再地發現真正造成差別的僅是過程而非結果。


吃白西瓜的記憶讓我更清明地確定，既然週遭有這麼多的事物只在過程中能有所不同，我則寧願選取比較優美、比較能彰顯出人性美質，或較能煥發光明，較可能在記憶裡存留得持久一點的途徑來經歷。


同是無法存留的過程，至少在經歷當中，仍能有些質優之處可以為下次的展現做準備；也許在下一次伺機展現的光亮中我能瞥見永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