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悲的滋味

我喜歡加法會，尤其是在台灣辦的法會。
倒不是自己有什麼高妙的虔誠心，而是在台灣的法會會場中，可以更清楚的領會到人心對善良的仰望。
不論平素在世法生活中有多麼殘酷，來到法會會場的人們，通常會暫時把自己謀求生存的手段擺在一邊，在頂禮膜拜時，向那飄渺的神明展現自己認為最美好的一個側面。

今次所參加法會的道場，為了節省空間和人力，打齋供眾是採用自助餐飲的方式進行。信眾逶迤地沿著盛載供眾的食物的桌子，撿取各自之所需。 一個瘦削的女子，拿起一個包子，剝開後吃了一口，放進自己的餐盤裡，然後又拿起一個，剝開後放回盛食物的盤子裡；隨後走到下一個她喜歡的食物前，重覆同樣的動作，口中還小聲的發出笑聲。突然她感覺有人在看她，抬頭向我看過來，裂一裂嘴，拿起自己的餐盤走出列隊，就那麼地站在過道旁吃了起來。
回過眼來，毫不意外的見到一些人努力的把食物叠在餐盤裡，更有人把已經高聳的餐盤放下，直接把食物塞進口裡。最突出的一個，則用手指拉開飽鼓的嘴唇，艱難的塞進另一個點心。

站在一旁看熙攘的人群拋下好容易生起的法喜，营苟於飲食當中；看到在這麼短促的時間裡，在同一個人身上呈現出這麼大的人性的落差時，心底實在有被擂動的感覺。
不忍再看這些眾生相，我有些頹然地放下手中還是空置的餐盤走開。

走出食寮，走道邊一個小角落裡的陰影下，看到一對老夫婦在分食。老先生一手托著餐盤，一手捧著兩杯飲料，躬著腰愛憐地對靠坐在圍欄杆邊的老太太說：
「別急，別噎到了。我不餓，還不想吃....」。

兩種心情的反差就這麼倏地在我心中猛烈地激蕩開來。

從朦朧的眼中，我似乎看到了慈悲的滋味。